【星探】第80期：卡西利亚斯——守望的距离
作者：可乐鸡翅
“最重要的事情，是一个人走过的路，和那些一路上陪伴着你的人，而不在于这条路将通向何方。我努力过，也付出过，如今我可以毫不怀疑地说——这就是我梦想中的道路，也是我所梦想的终点。”
北京时间8月4日，39岁的卡西利亚斯正式宣布退役。这位曾跟随皇马夺得过3座欧冠冠军、5座西甲冠军等大大小小18座金杯，并以主力身份为西班牙国家队捧起过1届世界杯和2届欧洲杯的传奇门神，终于在这个夏天选择了挥手离开。
如果没有去年5月那次突如其来的急性心肌梗塞，卡西利亚斯的这声告别，也许会来得更晚一些。虽然在治疗后脱离了危险，但这样的身体状况对一位年近40岁球员造成的影响不言而喻，再加上妻子在不久后患上了恶性卵巢肿瘤，考虑到个人健康和家庭因素，或许从那时起，他就已将告别提上了日程。
当这个夏天过去，我知道，人们不会再在球门前看到那熟悉的身影。但过往20余年来关于你的所有回忆，却都在光影斑驳间涌入心底，伴随着你远去的脚步，在我们的脑海里，渐渐清晰……
那是1990年的夏天，9岁的男孩紧握着父亲的手，有些胆怯地走进了皇马青训营。在这个距离他出生的小镇仅有18公里距离的地方，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属于足球的快乐，尽管在少年队处子秀中，卡西所在的皇马以1-7惨败，作为首发门将的他在被对手6次洞穿球门后也被提前换下，但这番经历更加激励了他刻苦训练。童年的他，早已在心中深埋下了一颗梦想的种子：“我希望能从9岁起就效力一支球队，直到退役。”
18岁的那年夏天，在圣马梅斯球场的绚丽焰火下，卡西利亚斯第一次以一线队首发身份站在了皇马球门前，青涩的面庞上带着几分稚嫩，虽然并未帮助球队取胜，但这仍是他职业生涯中值得铭记的一刻。1年后的欧冠决赛场上，卡西再度以主力之姿跟随球队3-0大胜瓦伦西亚问鼎桂冠，他也就此成为了欧冠历史上最年轻的冠军门将——在那场决赛的4天前，他才刚刚度过了自己的19岁生日。
一个男孩，究竟要行过多少路，才能真正成为一个男人？
对于卡西利亚斯来说，问题的答案，或许就在2002年的夏天——在格拉斯哥汉普顿公园的凯歌高旋中回响，也在韩国光州体育场的泪雨中飘扬。
2002年那场足以载入史册的欧冠决赛之夜，原本只能坐在板凳席上的卡西利亚斯却由于主力门将塞萨尔开场不久的伤退而获得了临危受命的机会，习惯身穿短袖比赛的他甚至不得不将球队为替补门将准备的长袖服剪短后才匆匆披挂上阵。而一个英雄的诞生，往往正是在阴错阳差的机缘巧合之下——齐达内的天外飞仙进球固然技惊四座，但卡西利亚斯面对勒沃库森如潮水般疯狂反扑下的高接低挡同样令人印象深刻，尤其是在比赛尾声阶段，他用脚神勇封出了贝尔巴托夫近在咫尺的门前扫射，为银河战舰守住了来之不易的胜利。
当皇马全队以胜利者姿态高举起大耳朵杯时，卡西利亚斯的笑容在奖杯映照下显得尤为灿烂，这个马德里的孩子，终于在时光的洗礼下褪去浮华，步向成熟。在俱乐部迎来百年庆典之际，皇马收获的不仅是1座欧冠冠军和世纪最佳俱乐部的头衔，更有着一个年仅21岁、却已几乎囊括了所有俱乐部最高荣誉的卡西利亚斯。
同年夏天，在遥远的东方，卡西利亚斯第一次获得了随国家队征战世界大赛的机会。韩日世界杯揭幕前，由于主力门将卡尼萨雷斯在洗澡时意外被香水瓶砸伤，卡西再次得到了幸运女神的垂青，成为了西班牙队的首发人选。1/8淘汰赛面对顽强的爱尔兰人，他在常规赛和点球大战中连续三次扑出对手的点球，几乎凭借一己之力护送球队晋级八强，首夺大力神杯的梦想，离他们看似并不遥远……
然而，在那场堪称足坛旷世之耻的1/4决赛中，卡西利亚斯却在光州体育场与斗牛士军团共同经历了噩梦般的一夜——在洪明甫罚入制胜点球后狂奔庆祝的背影下，罚失点球的华金像个孩子般泣不成声，打入一粒头球却被误判取消的莫伦特斯也不禁泪流满面；而卡西利亚斯则静静地伫立在球门旁，像一个执着的信徒般遵循着命运的指引，又如一名悲恸的诗人，用沉默的理性将情感悄然编织。
但或许正如井上雄彦对《灌篮高手》结局的评价那般——“青春，本来就是不完满的吧。”我不知道许多年后，当已被人们冠以“圣卡西”之名的他站在时光的这一头蓦然回首，回想起2002年那个夏天的狂喜与潸然时，是否会由衷感谢起那段如流水而逝的年华。正是那些刻骨铭心的苦乐与悲欢，让他在恍惚间明白了每一座奖杯捧起背后的不易与艰辛。
此后6年间，尽管也曾有过随队两夺西甲冠军的高光，但无论皇马亦或西班牙国家队似乎都陷入了更新换代期的沉寂，皇马一度因四年无冠和屡屡在欧冠赛场折戟沉沙而备受苛责，西班牙队也在2004年欧洲杯和2006年世界杯上先后铩羽而归。从21岁到27岁，卡西利亚斯的荣誉簿上未能再添亮色，但他本人却在俱乐部和国家队层面逐渐成长为一名合格的领袖，用数不清多少次一夫当关的表现为球队前行保驾护航。
终于，当时光拨转到2008年夏天的欧洲杯，6战全胜（含一次点球大战）的辉煌战绩、行云流水的华丽球风和令人目不暇接的完美传控，让那支全新的西班牙队掀起了一阵席卷全欧的红色旋风。在比利亚和托雷斯的黄金双枪、哈维与伊涅斯塔的“双核驱动”身后，卡西利亚斯在门线前稳若磐石的发挥同样功不可没。2年后，在南非约翰内斯堡的那场巅峰对决中，长达120分钟的鏖战中又为世人留下了许多经典的定格瞬间，而我相信其中必定有属于“圣卡西”的一幕——倘若没有他如天神下凡般化解了罗本的单刀，也许斗牛士们根本等不到伊涅斯塔一剑封喉的绝杀，和西班牙队的新王加冕。
从2008到2012，西班牙在短短4年间狂揽3座大赛冠军（2届欧洲杯+1届世界杯），建立了一段堪称前无古人、后也难有来者的鼎盛王朝。而作为王朝的奠基者之一，卡西利亚斯竟然神奇地在连续3届大赛淘汰赛阶段的10场比赛中始终保持着一球未失的零封战绩，帮助球队先后迈过了德国、荷兰、葡萄牙和意大利等一众豪强。在个人荣誉方面，他更是达成了连续6年入选欧足联最佳阵容（2007~2012）、连续5年入选国际足联最佳阵容（2008~2012）的壮举，并实现了对由IFFHS评选的“年度最佳门将奖”连续5年（2008~2012）的垄断。
那些年的每一个夏天，对于卡西而言都是一段沐浴在阳光下的日子。从前的日子很长、很慢，而故事的主角，仿佛永远都不会随着岁月流逝而老去。
是的，人们曾以为，伊克尔-卡西利亚斯是永远不会老去的。
直到2014年的夏天，直到巴西萨尔瓦多的大雨滂沱。
裹挟着为4年前决赛复仇的怒火，飞翔的荷兰人无情戏耍了卡西利亚斯和西班牙队，没有人知道，当罗本用风驰电掣的速度撕开整条防线、又用轻盈灵动的步伐晃过他将皮球第5次送入身后大门时，狼狈倒地的卡西眼神中透露出的是一种怎样的情绪……
面对曾经的手下败将，斗牛士们深深感受到了岁月的无情，随着次战兵败智利，昔日卫冕冠军成为了第一支被淘汰出局的球队，3届世界大赛霸主就此彻底走下神坛。如果说，帝国的建成需要日复一日、沥尽心血的添砖加瓦，那么它的崩塌，或许真的只在一夜之间。
人们似乎在一瞬间突然意识到，原来，那段属于少年的青春，也终会有老去的这一天。
尽管这一切并非全无征兆，却还是来得有些令人猝不及防——或许，是从他在里斯本光明球场由于出击失误而被戈丁头槌吊入球网时开始？或许，是从他随皇马在联赛和国王杯双线屈居亚军、又在欧冠半决赛惨败多特蒙德收获四大皆空时开始？又或许，是从他因为同穆里尼奥的将帅失和而被贬至替补席时就已开始？
但无论如何，再深爱他的人们也不得不承认，那个无所不能的圣卡西老了。
于他而言，潮起与潮落、辉煌与彷徨、光辉与低谷，往昔的一切在巴西的盛夏后似乎都化作了过眼云烟，而年少时的梦想，则成为了他最后的坚守。
然而，终老皇马的心愿终究未能达成，外界舆论对其泄露更衣室隐私的质疑和球迷们对他状态下滑的指摘，让卡西利亚斯终于还是在2015年的夏天对伯纳乌说了再见。从第一次踏入这里到转身离开，25年匆匆而过的光阴，将稚气未脱的男孩雕琢成了懂得责任与担当的男人。沧桑的容颜下，他的眼神依然如初，一如25年前那般，坚定、清澈。
白衣飘飘的岁月里，他是伯纳乌最忠贞不渝的见证者和守护者，人来人往，缘聚缘散，唯有他一人伫立于此，将最好的青春献给了这座梦幻般的舞台和这里的人们。
只可惜，任何为人称道的美丽，都不及他第一次遇见你。
但每当那些初识绿茵场的球迷述说起你后来的潦倒，我们唯有报以淡然，因为他们只是不曾见证过你风华正茂时意气风发的模样。而陪着你越过人生的一座又一座高峰，这是唯有我们能够私藏的幸福。
许多人总会慨叹于C罗的天纵奇才、钦羡于罗纳尔多的惊鸿一瞥、又折服于贝克汉姆的廉颇未老，但我们似乎总是习惯于牵挂那短暂的温存，而淡忘了耳畔长久的陪伴。殊不知，那份真情的厚重，唯有时光才能丈量。
故事的开头总是如此，恰逢其会，猝不及防；
故事的结局亦总是如此，花开两朵，天各一方。
伊克尔-卡西利亚斯，我们望着他从时光隧道的那一头匆匆走近，却又缓缓向着更遥远的归处渐行渐远。我知道，他熟悉的身影或许不会再那样频繁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但也许不经意间，我们依稀还会回想起往日的旧时光——
那时，天空依然澄澈，夜晚的微风轻拂过丰收女神广场，承载着这家俱乐部百年兴衰的丰碑就屹立在那里；伯纳乌更衣室的1号球衣上还刻着你的名字，飞鸟栖息在球门的立柱上，座无虚席的看台，正静静等待着他们的游子归来。
而被时光悄悄藏起的那个少年，还在下一个路口，执着地守望着夏天。
（文 BY 可乐鸡翅）
